tag即雷点，缙云北洛一人
四、
大江南北，天大地大，两人彼时也想不出先去哪儿。巫炤起初随口一提想去北洛幼时的家乡瞧瞧，北洛听罢觉得可行，便一拍板带着巫炤往栖霞去了。
北洛临走前不忘去了趟岑府辞行，巫炤没随他进府。待北洛出来后便见巫炤站在柳树下，长长的柳枝飘啊飘，把他的背影也勾得模糊了。
“如何？”巫炤听见北洛的脚步声，转过身问道。
北洛举起手里的食盒，无奈地道：“岑缨特地吩咐厨人做的糕点，让我们路上吃。你拿着吧，我带你去栖霞。”
巫炤接过食盒，还未反应过来，便被北洛拽着穿梭空间。便在一眨眼的时间，他们就站在了山头上，遥遥望去是炊烟袅袅的村庄。
“当真方便。”巫炤忽然说，抱着食盒兀自下山。
北洛杵在原地半会儿，方才慢悠悠地跟着巫炤的背影。时间还是改变了些什么，至少他们不再习惯并肩而行。
待他们走进村庄，恰逢孩童嬉戏玩闹的时候，欢声笑语间夹杂几声叱喝，小小的栖霞好不热闹。北洛忽然见巫炤停下脚步，他上前探看，原是不知谁家的女童撞上了巫炤。
许是巫炤半天都未吱声，女童支支吾吾地道歉，似是被吓到了。北洛抬起食指挠了挠脸，正想上前去圆场，却见似是女孩儿的母亲匆匆忙忙地跑来，忙不迭地道歉。
“无碍。”巫炤终于说话了。
得到他一声冷冰冰的话，妇人紧张的神色放松了不少，再次急匆匆地拽着女孩儿的胳膊离开。
“你看你日日沉着脸，吓着了孩子。”北洛观望了这场小插曲，不由得调侃。
巫炤仿佛未听见他的话，缄默不语地继续往前走。自来了栖霞，巫炤鲜少出声，他知此刻巫炤肯定在琢磨些事情，可他不打算探究。
他们穿过通幽小径，踩着细碎的霞光，最后抵达了北洛置于栖霞的茅草屋。
自以前被不请自来的羽林毁了他的小茅草屋，北洛许多年都未起重建居室的念头。他若回来栖霞探望师父、师娘，便暂居着两老的宅院，不日又返回天鹿城处理繁琐的事情。后来两老双双归去，他看着顿时变得空落的宅院，决定回到曾经隐蔽的居所之中。
北洛前段日子回来收拾过，故而屋子里还算整齐干净。虽是陋室，但也五脏俱全，门外还有池塘、果树、草药，他想巫炤应不会介怀。
不过栖霞无客栈，巫炤若真嫌弃也没别的去处了。
北洛从莲中境回到现世已是戌时，他在茅草屋四处寻了遍，都没见着巫炤的身影。他进莲中境之前巫炤便说在外面等他，巫炤从不会对他撒谎，故而他丝毫不着急。
他拿起从莲中境带出来的小包裹，凭着直觉往外走。他觉得自己还算了解巫炤的，起码几千年是，现在也是。
须臾，北洛就在离茅草屋不远的小树林里寻到了巫炤。鲜红的衣裳隐没在黑暗里，时而在星辰的照耀下变成虚幻的火花。他始终不知巫炤为何喜欢上红衣，可红色的确最衬他的身姿。
待北洛走近，巫炤淡然地说：“我想起了以前。”
“因为下午的女孩儿？”北洛接道。
巫炤不置可否：“西陵的孩子很多，每日我都能听见他们的嬉闹声。我时而会遇见鲁莽的孩子，他们会笑着道歉，然后送我许多东西。”
“你一向讨人欢喜。”
“有熊最强战士无人不敬慕，年轻有为辟邪王无人不佩服。”
“你就别笑话我了。”
巫炤没搭话，风拂过他的青丝，勾起微微的波浪。北洛向他伸出手，他自然地把手搭了上去，顺着力道站了起来。
他虽闭着眼，可不远的灯火仿佛能照进他的眼眸中。他无意识地描摹北洛掌心的纹路，语气里带有几分困惑：“这就是你们希望的世间？”
“嗯。”北洛收拢手指，包住在掌心里乱动的手，“如何？”
巫炤轻笑了声：“与我何干？”说罢便想收回自己的手，却不料被人抓得死死的，丝毫挣扎不得。
“带你去个地方。”北洛道。
巫炤不知北洛带他去向何处，却仍安静地被北洛拉着走，一如他们往昔和睦的时候。
北洛把他带去一处宅院，院外有棵参天大树，应有百余年之久。这里应被空置了许久，院子里堆了不少落叶，他们经过的时候会发出连绵的沙沙声。待北洛轻车熟路地推开一扇木门，清冷的一阵风从里面吹来。
巫炤站在门槛外，不愿再前一步了。
“巫炤。”北洛唤了声，见巫炤仍不肯动，挑起眉毛作似无奈，“罢了。”
随着这一声，巫炤感受到自头顶而下垂落了一块布料。他睁开了眼，视线是一片隐约的红，红色之外是金黄的光圈，以及光圈里的修长的身影。
“来，跨过这道门。”
巫炤听见北洛的声音，不由得想起了刚到鄢陵的时候。那是三月的某一日，春雨刚过，和煦的日光把露珠照得亮晶晶的，鸟儿昂起身子唱起了歌儿，一声叠一声，叫醒了在睡梦里的他。
北洛牵着他一步步往前走，走得很慢，待站定时仿佛已经过了一辈子。
“我自幼受师父、师娘教导，他们待我视如己出，我亦视他们为我至亲。”北洛说，“辟邪那一套我不习惯，思来想去还是遵循人间的规矩才好。”
巫炤低下头安静地看着盖头下彼此相握的手，听着北洛继续道：“现下三书六礼过于麻烦，而且想你必定不愿。反正以前没这么多礼数，束薪秣马去抢亲亦是常事，所以我也省事。”
“如今恰过了黄昏，而眼前便是我人间父母的灵位，你我在此拜堂，也算是天地见证、先祖有灵。巫炤，你愿还是不愿？”
巫炤沉默了半晌，说道：“我若是拒绝，你待如何？”
“不如何，大不了打晕了扛上床。”北洛毫不犹豫地回答。
巫炤抿抿唇，莫名觉得不可思议。若是上一世，缙云必定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，听似真诚恳求，实则不容拒绝。多活了几百年，倒是变得越发任性了。
“那便愿吧。”
自己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世，脑子也跟着变得糊涂了。
